富豪爸爸突然服毒自杀,儿子为了母亲的幸福,劝母亲改嫁昔日初恋情人。
一年后,他当着继父儿子的面,一边行凶,一边说:“你再看眼你爸爸,以后没得看了。”
男人死在他刀下的那天,是父亲的一周年忌日。
去年9月13号,我正在代理一个离婚案,曾经的高中学长跑过来,要我停下手头的工作,去帮他处理“十万火急”的案件。
我以为他在开玩笑,没有搭理他。
学长的脸突然阴沉了下来,反复问我:“你记得洪文飞吧?他又出事了,和上次一样,还是涉嫌故意杀人。你也知道他人很好的,只是富二代贪玩而已。”
洪文飞是我和学长共同的朋友,不久前,我们仨还在深圳龙岗碰过一次面。
去年这个时候,学长也是一副天要塌了的样子,跑来告诉我,洪文飞涉嫌故意杀害亲生父亲。
1
实际情况是,洪文飞的父亲是服毒自杀的,只不过在事发前,洪文飞和父亲大吵了一架。
当时是年9月份,我赶到洪文飞父亲灵堂的时候,警察已经走了,洪文飞正跪在灵柩前磕头。
在场的亲戚和学长一样,把洪文飞当成了“杀人犯”。两个叔叔一把将洪文飞揪开,说他不配跪在那里,但是又觉得他必须跪在那里尽孝,于是一脚将他踢回棺材边。
洪文飞头发很长,身子瘦,大概一米六五的个子。那天他穿着麻布孝服,腰间系着草绳,额头上有伤,嘴角干裂,时不时会渗出血迹。
灵堂上的亲朋,没有人同情他。
他右手手背上有个小纹身,有人看不惯,说恨不得把那块肉给削下来。
我过去询问情况时,有人把我当成了便衣警察,特意过来说:“来点狠的,把他抓进去关几天。”
洪文飞也把自己当成了“凶手”。
其他人都去吃中饭时,他把腰间松了的草绳重新系紧,靠着墙有气无力地问我,能不能保他几天,他想守完灵再进监狱。
我说警察已经下了结论,人是自杀的,服毒身亡,和他没关系。
洪文飞跪了下去,用手指不停地在地上划:“我爹就这么死了,我一辈子都没法好过。”
父亲去世前,洪文飞的生活一帆风顺。
他的父亲叫洪翔,在当地算是家族企业的大老板,旗下业务繁杂,洪翔的两个弟弟也有股份。
自打洪文飞出生起,家里给的宠爱就没少过。
上大学时,洪文飞喜欢打牌,一个月向家里要好几次钱。父亲从未责怪,只是告诉他不能犯法。
然而在年9月5号这天,洪文飞的人生突然发生了改变。
洪文飞搞不清楚,明明一周前,父亲才给他买了辆豪车,还让他赶紧接手生意。可几天过后,他就被父亲处处针对。
9月5号当晚,父亲喜怒无常,不是训斥洪文飞头发太长,就是说他坐没坐相,读了研究生却跟个废物一样。就连洪文飞玩手机,也被说成玩物丧志,只会啃老。
洪文飞看父亲今天如此反常,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,笑着问他是不是在外面乱搞,有了私生子,开始嫌弃他这个老儿子了。
父亲没有理会洪文飞的玩笑,反手打了一耳光:“在我面前没大没小!”
洪文飞被这一巴掌打蒙了,他捂着脸对着父亲大吼,抄起热水壶往地上摔。
父亲更加来气:“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,跟你有什么关系!”
说完他也把房间里的东西不停往地上砸,边砸边骂:“畜生,不要脸的,来我家撒野。”
因为闹得太凶,邻居们都纷纷过来劝架。洪文飞心想父亲应该很快就会消气,便窝在沙发上玩起了游戏。
当时他看着父亲气急败坏的样子,甚至觉得有点想笑。
半个小时后,洪文飞闻到父亲的房间有一股怪味,跑去打开门一看,才发现父亲喝了农药。他连忙打电话叫救护车,但已经晚了。
去医院的路中,父亲对洪文飞说了最后一句话:“你是我儿子吧?”
2
学长第二次跑来找我,我不敢轻信他的消息,第一时间联系了洪文飞的母亲。直到洪母发来拘留通知书的照片,我才匆匆赶到看守所。
洪文飞见我来了,亮了亮手铐:“银镯子,酷不酷?”
这次他确实涉嫌故意杀人了。
他行凶后,还将自己腹部刺伤,导致肝脏破裂,现在已经没有大碍。在会见室里,洪文飞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:“现在没人陪你学长嫖娼了,他有没有拉你下水?”
我没有接话,说还是谈一下案情吧。
他又亮了亮手铐:“总算报仇了,就算下去见到我爹,也能挺直腰板对他说,老子就是他儿子。”
我说:“你不一定下得去,你妈也不会让你下去。”
说到这里,洪文飞望着天花板说:“我能说我妈什么呢?”
洪文飞被怀疑涉嫌谋杀父亲,就是因为外边流传他想夺权,继承家族生意,甚至和母亲邹敏有不正当关系,这才导致他父亲想不开。
因为洪文飞的父亲平时不像个极端的人,有年做生意赔了几百万都跟没事一样。现在事业红火,突然又不想活了,只能是这个原因。
更重要的是,他父亲走后的第二天,他母亲才回到家里。很多人都说,之前她不敢回家,是怕老公弄死她,现在听说老公被儿子弄死了,马上就回来了。
哪怕大家都知道了洪文飞父亲死于自杀,尸体都入土了,亲戚们也没有停止对洪文飞的指责。
洪文飞之前有个未婚妻,扛不住流言蜚语,提出分手。洪文飞知道自己在家里待不下去了,只带走父亲的腕表和手机,去青岛找了份工作。
无论朋友们怎么劝,他也不肯回深圳,说父亲因他而死,就算别人不指责,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安宁,还不如到陌生的地方得过且过。
只有洪文飞的母亲清楚,丈夫自杀的事,和儿子根本没关系。但面对这件事,她不知如何说起。
在青岛呆了两个月,洪文飞突然回到家中,他对母亲说自己想通了,要为了父亲好好活,会帮忙一起打理父亲留下的生意。
当时他问了母亲一个问题:“不管外边怎么说,我都是他唯一的儿子,你说对不对?”洪母没有觉出任何异常。
回家才一个月,洪文飞又告诉母亲,要是她觉得孤单,可以试着去找个伴,自己不会有意见。
母亲觉得老公尸骨未寒,提这些不大合适。洪文飞说“重要的是妈妈能幸福。”
她对洪文飞说:“倒是有一个叔叔。”
听到这句话后,洪文飞笑出了声,那是自父亲去世后,他第一次笑。
洪母事后回忆,才觉得那笑声有点瘆人。
她当时告诉洪文飞,多亏了这个叔叔的开导和陪伴,不然自己还真挺不过去。
洪文飞表示自己替母亲感到高兴,又问那个叔叔叫什么名字。
“他叫董程,你小时候见过他,不过那时你才两三岁。”说到最后一句,母亲有些羞涩。
她还提到,董程现在离异,带着一个10岁的儿子。
洪文飞开起玩笑,说这个叔叔真年轻。
母亲拍了下他的后背:“说什么呢,他结婚晚。”
当时洪文飞的母亲不知道的是,玩笑过后,洪文飞回到卧室不停抽烟,拿着父亲的手机自言自语,对解锁的屏幕问:“是不是很悲哀?”
3
我与洪文飞在看守所的第一次会见,洪文飞什么都不愿意说,我只能找到他的母亲了解案情。
邹敏保养得好,看起来像洪文飞的姐姐,皮肤很白,爱穿裙子。起初见她时,我们没有聊太多,我只知道洪文飞涉嫌杀人,个中缘由并不知情。
她对我说有些事情实在难以启齿。
我强调要了解洪文飞的杀人动机,这样才能开展对他有利的辩护。目前的情况是,洪文飞虽然选择自首,但行凶情节恶劣。
他母亲最终选择对我道出实情。
原来在结婚之前,她有个叫董程的初恋情人。父母不喜欢董程,拆散了他们。她最终听从家里安排,嫁给了洪文飞的父亲。
婚后虽然还是会和董程偷偷来往,但当洪文飞出生时,她决定放下这段感情,在家安心相夫教子。
儿子上大学后,丈夫为了生意整天不回家。在一次逛街时,她偶然遇到董程,两人恢复了联系。
直到某次董程生日,洪文飞的母亲提前在酒店开了间房,结果房卡不小心掉在梳妆台上。找到房卡时,她还庆幸丈夫没有看到。
实际上洪父早就看到了房卡,只是没有作声。
下午丈夫打来电话,问她在哪里。她说在和姐妹逛街。话还没有说完,酒店的门就被撞开了。
她跪下苦苦哀求,才拦住要拿刀子捅人的丈夫。
最后丈夫放下刀子,只是将董程的衣服从窗口扔下去。
董程仓皇逃跑,在窗台下穿衣服时,董程突然扯着嗓子对着楼上喊:“你不过就是有几个钱,我告诉你,你老婆是我的!你儿子,也是我的!”
洪文飞的母亲眼看着丈夫跑到窗口,把刀子往下扔,但是董程躲开了。
回过头来,丈夫问她,董程这番话是什么意思。
她道歉,解释自己年轻时确实和董程有来往:“飞飞应该是你的,像你多一点。”
“应该是我的?我养了30年的儿子应该是我的?”他大怒,说早知道刚才就该杀了董程。
其实洪文飞到底是谁的儿子这个问题,他母亲曾经也担心过,只是洪文飞渐渐长大,越来越像自己的丈夫,她才把心放下。
现在儿子身处监牢,她后悔不已。
“我还以为儿子什么都不知道,结果他隐藏得那么深,他以前没有心机的。”
洪文飞的母亲打了自己两耳光,我没过去阻拦,她又说,“这一切都怪我,现在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做。”
4
我再次来到看守所,把了解到的情况告知洪文飞,开玩笑地问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想法,把所有人都骗了。
我怕洪文飞又用油腔滑调的语气对我说话,特意叮嘱他不要闹了,人命关天,如果他在我手上吃了枪子,学长要扒了我的皮。
洪文飞终于哭了出来:“有时候就觉得自己活不下去,还要装作没事一样,不是我变了,是突然有一天,我发现身边的一切都变了,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。”
洪文飞告诉我,之所以从青岛回到家里,是因为自己偶然解开了父亲的秘密。
在青岛的两个月,洪文飞找了份端盘子的工作,父亲的阴影一直笼罩着他,他希望通过忙碌的劳作让自己不去想太多。
白天餐厅里很喧哗,洪文飞没有太多时间独处。可一到晚上,父亲死前的惨状一直出现在洪文飞眼前:“我好像看见自己用刀往他胸口捅。”
洪文飞的脾气变得异常暴躁,走在路上看谁都不顺眼,总想过去和人打一架,要么打别人,要么被人打。
他想过用毒品麻醉自己,忘记父亲已经离开的事实。他在网上联系买家,购买冰毒。交易后才发现被骗了,几千块钱买了一小袋碎冰糖。
如果不是洪文飞偶然解锁了父亲的手机,他可能会一直在青岛“烂”下去。
“我迟早要跳海,我爸说过,那里还算是个好地方。”说完后,他晃着手铐不停叹气,说再坏的地方,也坏不过看守所。
手机是父亲的遗物,一开始洪文飞只是留个念想,偶尔用自己电话拨打一下父亲手机,听听熟悉的铃声。
后来洪文飞尝试解锁手机,试了几个密码都不对。他想起父亲总是以阴历计算时间拜财神,就试了下自己的阴历生日,没想到手机屏幕一闪,解锁了。
洪文飞的双眼模糊,他一直想不通,父亲明明很爱自己,却又选择这种方式离开人世,让自己一直活在内疚中。打开手机后,洪文飞翻阅信息,解开了一直以来的迷惑。
在父亲手机里,洪文飞找到一条发给母亲的短信,“现在那个男人告诉我,飞飞不是我儿子,你要我怎么面对飞飞?”
手机备忘录里,还有这样一句话,“我也要脸,他们都别想好过。”
这个“他们”,洪文飞觉得包括了自己。
洪文飞当即拿起父亲手机,拨打母亲的电话。